第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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極簡奢華的辦公室裏擺這樣一張合影，怎麽看都覺得違和。
路紛紛從沒見過把結婚證件照洗出來擺辦公室裏的人。
她家債主真的很，與眾不同。
明時節接完電話，跟剛才那秘書交談了幾句。仍是言簡意賅，多一個字也不願意說。
兩分鐘後。
他轉身，回到她身邊。
可能是留意到了她剛才的視線，他眸光微斂，神情稍有些不自然。
明時節側目看了看相框，嗓音低沈：“辦公室裏的員工都放。介意麽？那我收起來。”
路紛紛猜測他是想入鄉隨俗，就隨便弄了一個，也沒太在乎好不好看。
她點開相機，湊近征求他的意見：“明先生，要不要重拍一張？”
明時節像是很意外她的主動靠近，淺眸泛起細碎的光：“可以麽？”
“嗯吶。”
路紛紛知道辦公室擺夫妻合影的意思，客戶會對有責任心的合作夥伴產生好感。
平時指揮模特兒拍照指揮慣了，路紛紛下意識地安排明時節坐下。
然後趴到他肩膀上，舉著手機拍照。
動作行雲流水，一氣呵成。
等拍完，路紛紛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。
她長本事了。
竟敢指揮債主爸爸！
路紛紛有點腿軟，下巴還抵在明時節肩上。
男人西裝外套上的清冽香氣，以及屬於他的氣息，這一刻像是被突然激活，混在一起，猛地鉆進她的鼻腔，占據了她所有的感官。
他平時給人的壓迫感太強，路紛紛潛意識裏有點怕他。她伸手撐著辦公椅扶手，想快點站起來。
手一推，座椅突然往一邊旋轉半圈。
本以為會撲個空，不料整個人被絆坐到明時節腿上。
“……”
路紛紛懵了。
完全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。
明時節低垂著眼眸，一瞬不瞬註視著她。
看在路紛紛眼裏，他這個眼神仿佛是在詢問她“你還要在我腿上坐多久”？
“對不起……”
她話音未落，座椅不知道怎麽的，突然自己又轉了一下。
“啊——”她低呼一聲，條件反射性地擡手，緊緊圈住男人的脖頸。
時間仿佛被靜止了。
路紛紛的手腕貼著明時節的脖頸，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頸側脈搏跳動的頻率。一下，兩下。從手腕擴張到肢體，和她的心跳頻率逐漸同步。
明時節垂睫，淺眸註視著她的嘴唇。
不知道是不是她受驚過度產生了幻覺，路紛紛感覺他在緩緩低頭。
她太過心慌意亂，沒太去關註他的表情，只顧著急切地澄清自己：“我，沒註意到扶手上的按鈕。”
這什麽高科技辦公椅！還帶升降旋轉按鈕的！
雖然解釋很蒼白，因為她這真的太像是故意投懷送抱勾引他。
但她也不能不解釋。
“對不起。”路紛紛紅著臉，“我以前沒用過這種椅子。”
明時節沒有說話。
路紛紛心裏忐忑，偷偷瞥向他，正好撞進那雙深邃的眼眸。
明時節神色如常，不過他的嗓音格外沙啞：“沒關系。”
“嗯吶，那，”路紛紛提議：“你能不能，松一下手。我現在，應該可以站起來了。”
明時節往後靠了靠，松開她：“抱歉。”
路紛紛腦子裏一片淩亂：“那，我們看照片吧。”
明時節眸光深沈，漂亮的瞳仁裏翻滾著不知名情愫：“好。”
明時節五官深邃立體，容貌俊朗，無論從哪個角度拍照都好看。路紛紛挑了一張光線角度最好的發給他。
明時節保存圖片，準備把這張合照設置成屏保，進行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擡眸問她：“可以麽？”
路紛紛哪兒還好意思有意見：“嗯！可以的。”
明時節按了確定。
下午要去拉讚助，路紛紛看了眼時間，試探道：“明先生，我晚上想請個假。”
她不確定明時節對妻子的要求，會不會因為他有能力，所以不允許另一半出去拋頭露面。
“有點事兒，可能，要遲點回家。大概九點半的樣子。”
明時節沒問她出去做什麽：“好。”然後為她安排了司機接送。
路紛紛稍感意外。
“謝謝。”
路紛紛一直想做繡莊，不過市場不景氣，年輕人隨便看看不會買，年長的認老招牌，市場不好打開。
她嘗試了一下網絡直播帶貨，大部分都是問價和誇漂亮的，沒人買。
之前她一直都在努力談合作，每次都被滿紅玉搞砸，誰會樂意找個破產負債的人合作。
路紛紛從第三家出來，坐在街邊長椅上啃三明治。
手機彈出微信消息。
路紛紛點開草莓軟糖頭像。
明時節：【記得吃飯。】
受了一天的氣，見到這四個字，心裏莫名溫暖。
路紛紛回覆：【在吃了。】
明時節很快回覆：【註意安全。】
路紛紛回了他個可愛的表情包。
路紛紛從小養尊處優慣了，花錢不眨眼，沒什麽金錢概念，要不是因為滿紅玉催債逼著她嫁人拿彩禮還錢，她也不會走投無路。她不喜歡被約束，也被迫應聘過很多公司。稍微高大上一點的正規公司她的專業和學歷進不去。她去當過服務員，也去當過前臺，可能是她運氣不好，遇到的同事要麽排擠她，要麽就是頂頭上司的性暗示。
後來逛進一間刺繡店，遇到她師父，才停下找工作的腳步。
過去的十六年她被養成小公主，剩下的這九年她努力過，卻始終被打壓，沒有混出名堂，二十五歲了，連塊墓地都買不起，還得賣身葬父。不過那晚是你情我願，也算不上買賣。
剩下欠他的一百三十萬肯定是要還的。路紛紛尋思著，再去爭取一下。否則照著她現在這個收入，賣十年旗袍都還不上欠明時節的錢。
想到這裏，她喝了一大口水，打給王志霖。
“王總，剛才是我沖動，潑您一臉的水，我反思了一下，在這兒給您道個歉。”
除了王志霖，能找的人路紛紛都找遍了。而且這人是本地二世祖，家裏有錢有勢，有他橫在中間，沒人敢投她的項目。
王志霖的車不到半小時就停在路邊。
車窗搖下，男人手裏夾著半根沒抽完的煙，熱辣目光在她纖細的腰上流連片刻，嗤笑道：“怎麽，我們的旗袍大美人，還要我下去請你？”
路紛紛踩著高跟鞋走過去拉開後座車門。
王志霖命令道：“坐過來。”
路紛紛保持著笑容，內心把這孫子罵了一萬遍，聲音溫柔：“您有未婚妻，我坐副駕座，不合適。”
“不合適？那你擱這兒耍老子呢？”王志霖丟掉煙頭，“我說，端架子拿腔作調一次兩次就得了，你該不會真以為老子沒見過女人，非你不可吧？”
路紛紛仍是在笑：“王總一表人才，愛慕您的女孩兒一定很多，您又何必非跟我這個已婚的女人談感情呢？好好談談繡莊的項目不好嗎？”
“不就是兩百多萬的投資麽，老子缺那點錢？這麽跟你說吧，只要你做我女朋友，十間繡莊老子都開得起。還有啊，你的老底我比誰都清楚，你結婚，跟誰？跟街頭那條狗還是那只貓？你這樣的女人，哪個正常男人敢娶你。”視線停在她豐盈的位置：“看得住麽？”
路紛紛斂起虛假的笑容。
罵她可以，罵她債主不行！
她推開車門，用力甩上。
王志霖哂笑：“輕點兒，這車三百多萬呢。早這麽聽話多好。”他推開副駕座車門。
被路紛紛一腳踹關上。
風很大，她一頭長發飛舞，笑容又冷又嫵媚：“就算嫁給街頭那只狗，我也瞧不上你這種垃圾。懂嗎？你連垃圾都不如。說你是狗都辱狗了，狗比你通人性。”
“你他媽——”王志霖推開車。
路紛紛舉著顯示“110”三個數的手機，拇指停在撥號鍵上。
“行，帶勁兒。路紛紛，我等著你回頭求老子上你！”
路紛紛脫下一只高跟鞋，鞋跟用力砸在車窗上，轉頭笑得溫溫柔柔：“麻煩你照照鏡子，你也配和我老公相提並論？”
“瞧把你拽的，你老公誰？他賠得起老子這車？來，報名字，我看是誰這麽不長眼敢搶我的東西。”
路紛紛恨得牙癢癢，壓抑著怒火，猶豫了兩秒，揚起臉：“我老公叫明時節。”
王志霖差點笑出聲：“誰？你他媽再說一遍。”
路紛紛沒再重覆，淡淡的眼神瞥過去：“你聾了。”
王志霖像是聽見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：“巧了，我這兒正好有他們中國區市場總監的電話。路紛紛，你這逼裝大發了。”
他當她面撥出一個電話，故意摁了免提。
對方接通：“哪位。”
王志霖笑得一臉狗腿：“我啊，鄭總監，我修斯特霖服飾的小王啊，就上回，我爸還給您送過兩箱茅臺。”
那頭頓了幾秒，顯然是想不起來了，“小王是吧？你有什麽事嗎。”
王志霖面子有點掛不住了：“沒，沒事兒。我就是想跟您打聽一下，你們明總，結婚了沒？”
“哪個明總？”
“明時節，就你們MSJ創始人。”
“我說小王總，我一個集團旗下小公司小部門的總監，你覺得，我有可能見著大老板？”
聽著這語氣，王志霖立刻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：“不是，我不是嘲諷您，我絕對不敢有那意思——”
“得，”對方聲音冷淡：“不管你是什麽意思，這事兒你問錯人了。不過我們大老板確實回國了，你可以去賦迎大廈總部蹲點，說不定能蹲著，然後親口問一問他結婚沒有。當然，前提是大老板的保鏢不打死你。再見。”
嘟嘟嘟……
電話被掛斷，姓王的臉色鐵青。
路紛紛積壓在心裏的那股憋屈感終於得以宣洩，整個人輕松愉快起來。目光不屑地掃過去，給了王志霖一個傷害性不大、侮辱性極強的眼神，轉身走了。
王志霖爆了句粗口，轎車揚塵而去。
路紛紛突然有點後悔。萬一這紈絝子真去找明時節賠錢，惹他不高興了該怎麽收場。
她喪氣地蹲在路邊。
沒有背景，也沒錢，她為什麽還要這麽傲。
忍一下就好了，幹嘛提他名字！
路紛紛不確定明時節對她的態度。
他在辦公室裏擺合照，把手機屏保換成跟她的合影，都只能說明他太想念那個“紛紛”。
對她的態度，以及能容忍的底線，她都還不確定。
這段時間被他寵壞了，她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。
晚上九點半。
路紛紛忐忑不安地回到別墅。
樓下客廳留著燈，路紛紛把包放到櫃子上，換了鞋，輕手輕腳上樓。
次臥房門縫隙裏有光。
已經過了點，他竟然還沒睡。
路紛紛回主臥洗澡，吹幹頭發，端著水杯下樓接水。
開門的一瞬間，對面房門也開了。
明時節手上也拿著水杯，看她的目光透著狂熱，眨眨眼又不見了，像是在克制情緒，紳士地擡手，顯露出禮貌又留有餘地的距離感：“你先。”
他身上穿著和她同款的睡衣，其實再怎麽禮貌疏離，兩人之間那種不可言喻的暧昧都存在。
路紛紛喝完水，又接滿一杯，轉身回房間。
“紛紛。”明時節高大的身軀立在她跟前，“我們聊聊。”
路紛紛心裏咯噔一下，知道是因為今天白天那事。
她孩子氣地撓撓頭，裝傻：“可是，我困了。”
明時節想牽她手，擡起的手臂頓在半空，停了兩秒又收回去。
他表情平靜，淺眸中情緒濃重：“我嚇到你了。”
這是根據她這陣子的反應和態度做出的推理闡述。
路紛紛不得不承認，是這樣。他太溫柔，對她太好，她心裏發慌，總感覺太虛無，會消失。
明時節放下水杯，“紛紛，你可能對婚前協議內容有誤解。”
路紛紛擡起頭。
明時節對上她的目光：“那些條款，不必每一條都遵守。”
那孫子還真敢去找他求證……
按理說，像他這種身份地位的男人，找替身都不願意公開。內部知道是一回事，外人眼裏多多少少會有損他的形象。
路紛紛拿不準明時節的性格，明明和她年齡相仿，但他總是不茍言笑，氣場強大，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。
她回憶那晚，他抵著她律動，很溫暖。但就算是親熱，他也絲毫沒有失控。那份矜貴自持一如他貴族的優雅氣質，完全不像奔赴狂歡，導致她根本不知道他是爽到了，還是單純在專心服務她。
路紛紛突然害怕他下一句話會是：我們到此為止。
她腦子有點亂，如果現在終止關系，她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。
明時節沒再提白天的事，“在找合夥人？我介紹個人給你。”
路紛紛眼睛亮了亮：“真的嗎？”
“嗯。”明時節低頭註視她的眼睛，“下周有空？”
路紛紛忙說：“有。”
可能是她逃避得太明顯，接下來的一周，明時節刻意和她保持距離。
他那天說完那番話，像是把這周的話都說完了，之後就陷入了沈默。
每天都是簡單的早晚安，再沒別的交流。
他不說話的時候，才像是他真實的面貌。相反，他說話字數多的時候路紛紛感覺很刻意。像是為了討她歡心強迫自己多說幾個字。
這幾天路紛紛心裏沒那麽慌了。
一個陌生男人，還是個陌生的頂級富豪，突然不分青紅皂白對她一頓噓寒問暖。
說實話她挺害怕的。
現在他稍微冷落她了點，她反而自在。
然而她才剛自在沒兩天，明時節的母親，也就是路紛紛名義上的婆婆，突然一套別墅砸到她名下。
在得知明時節驚人的家世之後，路紛紛早有心理準備的婆媳糾紛、豪門恩怨、拿支票砸她叫她離開她兒子的戲碼都沒有上演，反而還沒見面就送她新婚禮物。
聽房產中介透露的信息，應該是她和明時節領證沒過幾天就開始委托他們找的房源，現在只需要她本人簽個字就行了。
路紛紛嚇懵了，這她哪敢要。
她覺得老人家可能誤會了。她只是個職業替身。一個不太稱職的——
酒後亂性把雇主給睡了的女流氓。
明時節的目光有所期待：“紛紛，這是媽給你的。”
路紛紛突然間有點眼熱。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，他喊的是那個“紛紛”。
路紛紛從小缺愛，家道中落後她活得驕傲又自卑，對“媽媽”這個稱呼她一直帶著厭惡。但此刻從他嘴裏喊出來，卻又充滿愛意。
路紛紛簽了字。
前來送合同的幾名中介集體起立鼓掌：“恭喜明太太！祝您生活愉快！”
路紛紛心慌，偷偷把購房合同塞進他書房抽屜。
這樣就算還給他了。
拿人手軟，她怕拿了那套別墅，會腿軟。
明時節要飛一趟倫敦。
路紛紛拿到簽證後，停業一周，陪他出差，順便見公婆。
登機之前，路紛紛見到了那位國產之光青鷺創始人。
原本只存在於熱搜榜上的芯片研發巨佬，突然出現在面前，還成了她老公的妹夫，路紛紛只覺得魔幻。
程讓禮貌微笑：“嫂子有點面熟，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。”
路紛紛看向明時節，笑容明媚：“可能是，我長得有點兒像誰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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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紛紛從沒見過把結婚證件照洗出來擺辦公室裏的人。
她家債主真的很，與眾不同。
明時節接完電話，跟剛才那秘書交談了幾句。仍是言簡意賅，多一個字也不願意說。
兩分鐘後。
他轉身，回到她身邊。
可能是留意到了她剛才的視線，他眸光微斂，神情稍有些不自然。
明時節側目看了看相框，嗓音低沈：“辦公室裏的員工都放。介意麽？那我收起來。”
路紛紛猜測他是想入鄉隨俗，就隨便弄了一個，也沒太在乎好不好看。
她點開相機，湊近征求他的意見：“明先生，要不要重拍一張？”
明時節像是很意外她的主動靠近，淺眸泛起細碎的光：“可以麽？”
“嗯吶。”
路紛紛知道辦公室擺夫妻合影的意思，客戶會對有責任心的合作夥伴產生好感。
平時指揮模特兒拍照指揮慣了，路紛紛下意識地安排明時節坐下。
然後趴到他肩膀上，舉著手機拍照。
動作行雲流水，一氣呵成。
等拍完，路紛紛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。
她長本事了。
竟敢指揮債主爸爸！
路紛紛有點腿軟，下巴還抵在明時節肩上。
男人西裝外套上的清冽香氣，以及屬於他的氣息，這一刻像是被突然激活，混在一起，猛地鉆進她的鼻腔，占據了她所有的感官。
他平時給人的壓迫感太強，路紛紛潛意識裏有點怕他。她伸手撐著辦公椅扶手，想快點站起來。
手一推，座椅突然往一邊旋轉半圈。
本以為會撲個空，不料整個人被絆坐到明時節腿上。
“……”
路紛紛懵了。
完全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。
明時節低垂著眼眸，一瞬不瞬註視著她。
看在路紛紛眼裏，他這個眼神仿佛是在詢問她“你還要在我腿上坐多久”？
“對不起……”
她話音未落，座椅不知道怎麽的，突然自己又轉了一下。
“啊——”她低呼一聲，條件反射性地擡手，緊緊圈住男人的脖頸。
時間仿佛被靜止了。
路紛紛的手腕貼著明時節的脖頸，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頸側脈搏跳動的頻率。一下，兩下。從手腕擴張到肢體，和她的心跳頻率逐漸同步。
明時節垂睫，淺眸註視著她的嘴唇。
不知道是不是她受驚過度產生了幻覺，路紛紛感覺他在緩緩低頭。
她太過心慌意亂，沒太去關註他的表情，只顧著急切地澄清自己：“我，沒註意到扶手上的按鈕。”
這什麽高科技辦公椅！還帶升降旋轉按鈕的！
雖然解釋很蒼白，因為她這真的太像是故意投懷送抱勾引他。
但她也不能不解釋。
“對不起。”路紛紛紅著臉，“我以前沒用過這種椅子。”
明時節沒有說話。
路紛紛心裏忐忑，偷偷瞥向他，正好撞進那雙深邃的眼眸。
明時節神色如常，不過他的嗓音格外沙啞：“沒關系。”
“嗯吶，那，”路紛紛提議：“你能不能，松一下手。我現在，應該可以站起來了。”
明時節往後靠了靠，松開她：“抱歉。”
路紛紛腦子裏一片淩亂：“那，我們看照片吧。”
明時節眸光深沈，漂亮的瞳仁裏翻滾著不知名情愫：“好。”
明時節五官深邃立體，容貌俊朗，無論從哪個角度拍照都好看。路紛紛挑了一張光線角度最好的發給他。
明時節保存圖片，準備把這張合照設置成屏保，進行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擡眸問她：“可以麽？”
路紛紛哪兒還好意思有意見：“嗯！可以的。”
明時節按了確定。
下午要去拉讚助，路紛紛看了眼時間，試探道：“明先生，我晚上想請個假。”
她不確定明時節對妻子的要求，會不會因為他有能力，所以不允許另一半出去拋頭露面。
“有點事兒，可能，要遲點回家。大概九點半的樣子。”
明時節沒問她出去做什麽：“好。”然後為她安排了司機接送。
路紛紛稍感意外。
“謝謝。”
路紛紛一直想做繡莊，不過市場不景氣，年輕人隨便看看不會買，年長的認老招牌，市場不好打開。
她嘗試了一下網絡直播帶貨，大部分都是問價和誇漂亮的，沒人買。
之前她一直都在努力談合作，每次都被滿紅玉搞砸，誰會樂意找個破產負債的人合作。
路紛紛從第三家出來，坐在街邊長椅上啃三明治。
手機彈出微信消息。
路紛紛點開草莓軟糖頭像。
明時節：【記得吃飯。】
受了一天的氣，見到這四個字，心裏莫名溫暖。
路紛紛回覆：【在吃了。】
明時節很快回覆：【註意安全。】
路紛紛回了他個可愛的表情包。
路紛紛從小養尊處優慣了，花錢不眨眼，沒什麽金錢概念，要不是因為滿紅玉催債逼著她嫁人拿彩禮還錢，她也不會走投無路。她不喜歡被約束，也被迫應聘過很多公司。稍微高大上一點的正規公司她的專業和學歷進不去。她去當過服務員，也去當過前臺，可能是她運氣不好，遇到的同事要麽排擠她，要麽就是頂頭上司的性暗示。
後來逛進一間刺繡店，遇到她師父，才停下找工作的腳步。
過去的十六年她被養成小公主，剩下的這九年她努力過，卻始終被打壓，沒有混出名堂，二十五歲了，連塊墓地都買不起，還得賣身葬父。不過那晚是你情我願，也算不上買賣。
剩下欠他的一百三十萬肯定是要還的。路紛紛尋思著，再去爭取一下。否則照著她現在這個收入，賣十年旗袍都還不上欠明時節的錢。
想到這裏，她喝了一大口水，打給王志霖。
“王總，剛才是我沖動，潑您一臉的水，我反思了一下，在這兒給您道個歉。”
除了王志霖，能找的人路紛紛都找遍了。而且這人是本地二世祖，家裏有錢有勢，有他橫在中間，沒人敢投她的項目。
王志霖的車不到半小時就停在路邊。
車窗搖下，男人手裏夾著半根沒抽完的煙，熱辣目光在她纖細的腰上流連片刻，嗤笑道：“怎麽，我們的旗袍大美人，還要我下去請你？”
路紛紛踩著高跟鞋走過去拉開後座車門。
王志霖命令道：“坐過來。”
路紛紛保持著笑容，內心把這孫子罵了一萬遍，聲音溫柔：“您有未婚妻，我坐副駕座，不合適。”
“不合適？那你擱這兒耍老子呢？”王志霖丟掉煙頭，“我說，端架子拿腔作調一次兩次就得了，你該不會真以為老子沒見過女人，非你不可吧？”
路紛紛仍是在笑：“王總一表人才，愛慕您的女孩兒一定很多，您又何必非跟我這個已婚的女人談感情呢？好好談談繡莊的項目不好嗎？”
“不就是兩百多萬的投資麽，老子缺那點錢？這麽跟你說吧，只要你做我女朋友，十間繡莊老子都開得起。還有啊，你的老底我比誰都清楚，你結婚，跟誰？跟街頭那條狗還是那只貓？你這樣的女人，哪個正常男人敢娶你。”視線停在她豐盈的位置：“看得住麽？”
路紛紛斂起虛假的笑容。
罵她可以，罵她債主不行！
她推開車門，用力甩上。
王志霖哂笑：“輕點兒，這車三百多萬呢。早這麽聽話多好。”他推開副駕座車門。
被路紛紛一腳踹關上。
風很大，她一頭長發飛舞，笑容又冷又嫵媚：“就算嫁給街頭那只狗，我也瞧不上你這種垃圾。懂嗎？你連垃圾都不如。說你是狗都辱狗了，狗比你通人性。”
“你他媽——”王志霖推開車。
路紛紛舉著顯示“110”三個數的手機，拇指停在撥號鍵上。
“行，帶勁兒。路紛紛，我等著你回頭求老子上你！”
路紛紛脫下一只高跟鞋，鞋跟用力砸在車窗上，轉頭笑得溫溫柔柔：“麻煩你照照鏡子，你也配和我老公相提並論？”
“瞧把你拽的，你老公誰？他賠得起老子這車？來，報名字，我看是誰這麽不長眼敢搶我的東西。”
路紛紛恨得牙癢癢，壓抑著怒火，猶豫了兩秒，揚起臉：“我老公叫明時節。”
王志霖差點笑出聲：“誰？你他媽再說一遍。”
路紛紛沒再重覆，淡淡的眼神瞥過去：“你聾了。”
王志霖像是聽見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：“巧了，我這兒正好有他們中國區市場總監的電話。路紛紛，你這逼裝大發了。”
他當她面撥出一個電話，故意摁了免提。
對方接通：“哪位。”
王志霖笑得一臉狗腿：“我啊，鄭總監，我修斯特霖服飾的小王啊，就上回，我爸還給您送過兩箱茅臺。”
那頭頓了幾秒，顯然是想不起來了，“小王是吧？你有什麽事嗎。”
王志霖面子有點掛不住了：“沒，沒事兒。我就是想跟您打聽一下，你們明總，結婚了沒？”
“哪個明總？”
“明時節，就你們MSJ創始人。”
“我說小王總，我一個集團旗下小公司小部門的總監，你覺得，我有可能見著大老板？”
聽著這語氣，王志霖立刻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：“不是，我不是嘲諷您，我絕對不敢有那意思——”
“得，”對方聲音冷淡：“不管你是什麽意思，這事兒你問錯人了。不過我們大老板確實回國了，你可以去賦迎大廈總部蹲點，說不定能蹲著，然後親口問一問他結婚沒有。當然，前提是大老板的保鏢不打死你。再見。”
嘟嘟嘟……
電話被掛斷，姓王的臉色鐵青。
路紛紛積壓在心裏的那股憋屈感終於得以宣洩，整個人輕松愉快起來。目光不屑地掃過去，給了王志霖一個傷害性不大、侮辱性極強的眼神，轉身走了。
王志霖爆了句粗口，轎車揚塵而去。
路紛紛突然有點後悔。萬一這紈絝子真去找明時節賠錢，惹他不高興了該怎麽收場。
她喪氣地蹲在路邊。
沒有背景，也沒錢，她為什麽還要這麽傲。
忍一下就好了，幹嘛提他名字！
路紛紛不確定明時節對她的態度。
他在辦公室裏擺合照，把手機屏保換成跟她的合影，都只能說明他太想念那個“紛紛”。
對她的態度，以及能容忍的底線，她都還不確定。
這段時間被他寵壞了，她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。
晚上九點半。
路紛紛忐忑不安地回到別墅。
樓下客廳留著燈，路紛紛把包放到櫃子上，換了鞋，輕手輕腳上樓。
次臥房門縫隙裏有光。
已經過了點，他竟然還沒睡。
路紛紛回主臥洗澡，吹幹頭發，端著水杯下樓接水。
開門的一瞬間，對面房門也開了。
明時節手上也拿著水杯，看她的目光透著狂熱，眨眨眼又不見了，像是在克制情緒，紳士地擡手，顯露出禮貌又留有餘地的距離感：“你先。”
他身上穿著和她同款的睡衣，其實再怎麽禮貌疏離，兩人之間那種不可言喻的暧昧都存在。
路紛紛喝完水，又接滿一杯，轉身回房間。
“紛紛。”明時節高大的身軀立在她跟前，“我們聊聊。”
路紛紛心裏咯噔一下，知道是因為今天白天那事。
她孩子氣地撓撓頭，裝傻：“可是，我困了。”
明時節想牽她手，擡起的手臂頓在半空，停了兩秒又收回去。
他表情平靜，淺眸中情緒濃重：“我嚇到你了。”
這是根據她這陣子的反應和態度做出的推理闡述。
路紛紛不得不承認，是這樣。他太溫柔，對她太好，她心裏發慌，總感覺太虛無，會消失。
明時節放下水杯，“紛紛，你可能對婚前協議內容有誤解。”
路紛紛擡起頭。
明時節對上她的目光：“那些條款，不必每一條都遵守。”
那孫子還真敢去找他求證……
按理說，像他這種身份地位的男人，找替身都不願意公開。內部知道是一回事，外人眼裏多多少少會有損他的形象。
路紛紛拿不準明時節的性格，明明和她年齡相仿，但他總是不茍言笑，氣場強大，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。
她回憶那晚，他抵著她律動，很溫暖。但就算是親熱，他也絲毫沒有失控。那份矜貴自持一如他貴族的優雅氣質，完全不像奔赴狂歡，導致她根本不知道他是爽到了，還是單純在專心服務她。
路紛紛突然害怕他下一句話會是：我們到此為止。
她腦子有點亂，如果現在終止關系，她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。
明時節沒再提白天的事，“在找合夥人？我介紹個人給你。”
路紛紛眼睛亮了亮：“真的嗎？”
“嗯。”明時節低頭註視她的眼睛，“下周有空？”
路紛紛忙說：“有。”
可能是她逃避得太明顯，接下來的一周，明時節刻意和她保持距離。
他那天說完那番話，像是把這周的話都說完了，之後就陷入了沈默。
每天都是簡單的早晚安，再沒別的交流。
他不說話的時候，才像是他真實的面貌。相反，他說話字數多的時候路紛紛感覺很刻意。像是為了討她歡心強迫自己多說幾個字。
這幾天路紛紛心裏沒那麽慌了。
一個陌生男人，還是個陌生的頂級富豪，突然不分青紅皂白對她一頓噓寒問暖。
說實話她挺害怕的。
現在他稍微冷落她了點，她反而自在。
然而她才剛自在沒兩天，明時節的母親，也就是路紛紛名義上的婆婆，突然一套別墅砸到她名下。
在得知明時節驚人的家世之後，路紛紛早有心理準備的婆媳糾紛、豪門恩怨、拿支票砸她叫她離開她兒子的戲碼都沒有上演，反而還沒見面就送她新婚禮物。
聽房產中介透露的信息，應該是她和明時節領證沒過幾天就開始委托他們找的房源，現在只需要她本人簽個字就行了。
路紛紛嚇懵了，這她哪敢要。
她覺得老人家可能誤會了。她只是個職業替身。一個不太稱職的——
酒後亂性把雇主給睡了的女流氓。
明時節的目光有所期待：“紛紛，這是媽給你的。”
路紛紛突然間有點眼熱。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，他喊的是那個“紛紛”。
路紛紛從小缺愛，家道中落後她活得驕傲又自卑，對“媽媽”這個稱呼她一直帶著厭惡。但此刻從他嘴裏喊出來，卻又充滿愛意。
路紛紛簽了字。
前來送合同的幾名中介集體起立鼓掌：“恭喜明太太！祝您生活愉快！”
路紛紛心慌，偷偷把購房合同塞進他書房抽屜。
這樣就算還給他了。
拿人手軟，她怕拿了那套別墅，會腿軟。
明時節要飛一趟倫敦。
路紛紛拿到簽證後，停業一周，陪他出差，順便見公婆。
登機之前，路紛紛見到了那位國產之光青鷺創始人。
原本只存在於熱搜榜上的芯片研發巨佬，突然出現在面前，還成了她老公的妹夫，路紛紛只覺得魔幻。
程讓禮貌微笑：“嫂子有點面熟，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。”
路紛紛看向明時節，笑容明媚：“可能是，我長得有點兒像誰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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